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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军旅作家的艺术追求——以《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为观照

2023-02-15 09:32 刘雅奇,张 春 文艺界
作者:刘雅奇 、张 春
        摘 要:作为长期坚守文学阵地的军旅小小说作家,王培静十分注重军旅风情与乡土情缘的有机交融,用朴实的文笔、机智的叙事、细腻的柔情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幅平淡却蕴含冲突的生活画卷。本文通过分析其作品集《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中所展现的“人文关怀”、“情暖人心”、“时代脉搏”和“审美趣味”,来透视这位军旅作家的艺术追求,以及在这种追求下形成的他的小说艺术格局。
       关键词:王培静;小小说;人文情怀;情暖人心;时代脉搏;审美趣味

        王培静是一名长期坚守在中国小小说文坛上的作家,他自1982年以来在全国数千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200余万字,所写作品获奖无数。顾建新在《在写实的道路上不断探索》一文中指出:“王培静崇尚写实,追求写实,以此形成他创作的风格。”他出版的作品集《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被选入《青少年素质读本·中国小小说50强》,荣获冰心图书奖。这部作品集不论从题旨深度的开掘、情感魅力的展示、艺术表达的精妙和难舍难弃的吸引力都能代表着王培静创作小小说的艺术成就。我们将以《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中的小小说为文本,对其小小说中所展现的“人文关怀”、“情暖人心”、“时代脉搏”以及“审美趣味”一一论述,感受这位军旅作家笔下的小小说世界。
       一、“人文关怀”很厚重
       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初步确立以及文学生态环境的重大变化,整个中国当代文学渐渐收敛起文化批判的锋芒,伫立于对现状的揭示,精神主线转移到对世俗物化的各种体验上。因而文坛较少有充满理想和崇高精神的震撼之作,虚无迷茫的情绪大行其道。这样复杂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生活现实与历史条件,涉及整个社会精神文明建设问题,并非文学自身所决定的。而文学处于一个日益喧嚣的时代,很容易被世俗化、利益化。所幸已有不少作家和评论者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并通过他们的创作和评论实践为文学的健康发展做出可贵的努力。王培静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始终关注着现实,反映中国当代人的生存和精神困惑,特别是对底层人物的关怀。
       石鸣曾评价《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王培静通过其平民视角,以朴实的叙述笔调为我们铺开了平淡之中又蕴含着冲突的平民生活画卷。”这部小小说集选了他的50篇小小说,有近一半是以底层人物为主。从整体上来,王培静主要关注的是平民生存现状,展现他们生活中的悲剧,对于底层人物的这种现实主义关怀,体现出“作家对人的生存状态的高度重视,对人的价值的极度关注,尤其体现在对社会底层命运的关注以及对他们生存欲的深刻理解和同情。”[1]如《吃了一头牛》中的郝老汉不肯吃一千多元的饭菜;《父母心》中为了给得了白血病的孩子治病的贫困夫妻;《我有房子了》中身患肝癌晚期的支教老教师周德义,临死也没分到房子;《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中四个乡村少年梦想着“飞”出小山村后的世界;《存折的秘密》讲述的是夏沟村闹洪水,村民领救灾物质时发生的故事;《愿做小梅家的那条狗》中的母亲羡慕女儿家的狗,因为能好吃好喝,暖暖和和而不受罪;《自助餐的故事》讲述的就是农民工在城市里吃自助餐时的种种遭遇,其中的心酸令人唏嘘不已;《投资问题》中讲述了在小煤窑工作的矿工的苦难人生;《刻在白纸上的遗言》中的姜栋怀父母均是贫苦的农民,年纪不大却为生活而白了头……
        任何的时代都有生存的压力,但是王培静并没有仅仅将笔端停留在底层人的生存困境上的展示上,而是更多把美好的东西以及对美好的向往,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不仅仅需要作者对文字有极高的驾驭能力,还需要他能很真切地体味生活中的美好。如《拾荒人的梦想》中的“拾荒人”:生于山区贫穷的民办教师家庭,接过父亲的教鞭后当了民办老师,入伍又回到大山里,被村主任退了婚,又失去了民办教师的岗位,只得进城收废品。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拾荒人,却怀揣着一个梦想:攒够了钱,回乡办一所希望小学,自己当校长。还有退伍军人亚强,遭遇家乡人的白眼与不解后,却带领村民赚钱(《退伍军人亚强》);水满仓遭遇丧妻子幼和冰雹砸坏果园的双重打击得到了 “你的战友”的帮助,在秋季获得苹果大丰收(《友情依旧》);普通士官被未婚妻及其父亲嫌弃没出息在山里当兵养狗后,立下大功,保送军校(《在北京当兵》)等。
       人文情怀就是我们每个人都要自觉关注现实社会,主动关心世俗人生、真诚地关爱所有的人。汪曾祺曾说过:“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于世道人心,我希望使人的情感得到滋润,让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诗意的。”[2]王培静的《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这部作品集也体现了这种诗性追求。对于底层小人物的苦难,他不会刻意放大他们的不幸,而是用近乎平淡的语气为我们讲述着普通人的生活悲剧,即便是在生活的压力下,他们也能保持着朴实善良、对生活的向往与热爱之情。
       二、 “情暖人心”很温馨
        在现实语境中,人的存在是离不开情感的牵绕。而“文学作为人类精神活动的一种特殊形态,更离不开人类心理的情感要素。情感是文学活动顺利展开的原动力,是文学活动能力的重要标志。”[3]“文者情之著也,情不婵嫣则文敝” (袁枚语)。文学作品要吸引人,不能不重视情感的表现。侯德云曾这样评价王培静的小说:“王培静的小说写得好。好在经过耐心细致的铺垫以后,有一种东西突然灵活起来,一个猛子扎下去,直接抵达人性的河床。我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了一种对情感最有力度的表达。”[4]我们在通读王的小小说后,总能感受到流露在字里行间中的情,可谓情情相偎,暖遍胸怀。当然,纵观《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集中所呈现的“情”,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是感天动地的“亲情”。亲情是永恒的话题,在王培静的小小说中,我们总能看到亲情如水般地流淌于人物的行为当中。比如年近百岁的老母亲晚上还是会轻手轻脚地给70多岁的儿子掖被角(《母爱醉心》);临危的老母亲用骨瘦如柴、布满青筋的手摸着当兵的“儿子”的脸庞,心满意足地永远走了(《美丽的谎言》);为了替儿子治病辛苦劳累的秀和国夫妻,他们试吃精神病新药,甚至卖血(《父母心》);旧时农村吃不起肉,爹娘好不容易捡来了一块长满了绿斑的肉,怕有毒,就自己先试吃,确认无误后才敢给孩子吃(《过年吃肉》);打错电话的孤苦老人向“儿子”哭诉着:“只要经常回家来看看,经常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我就知足了”(《谁的爸爸》)等。
        第二是旷日弥久的“爱情”。在中外文学史上,爱情始终是文学最重要的意象与主题,也是文学的永恒魅力所在。“爱情所涉及的情感状态、生存体验,最容易被作家所捕捉。爱情所反映的文化意义和社会内涵,最容易以文学的形式来反映。”[5]而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学,伴随着人性的复苏、思想的多样,对于爱情的书写也日益多元化。性别的不同,使得男女作家在书写爱情上也有着视角上的差异。“男作家们保持着古典的浪漫情怀,将对纯真爱情的渴望之情转化为作品中对爱情的追求与建构;而女作家却站在现实的层面上,将日常生活的琐碎转化为作品中对爱情的消解与解构。”[6]很明显,王培静属于前者,他在小小说世界中创建了一种纯真、至死不渝的爱情观,而对于爱情中的双方,他集中笔墨表现女性的美好,她们温柔可爱,善良淳朴,对爱情执着坚毅,可以为爱情牺牲自我。比如母亲写给父亲的情书,字字述说着想念,却埋藏于心底,安抚着守边防的父亲安心工作(《情书》);奶奶常年带着爷爷的帽子是因为她觉得过世的爷爷始终在陪伴着她,他们永远在一起(《在一起》);几十年后,福根娘得知福根爹还活着的消息时,昏花的老眼闪过泪光,才心满意足、安详地去世了(《娘的生日》)。尼采曾说过:“男性为自己创造了女性形象,而女性则模仿这个形象创造了自己。”所以在这个爱情的书写过程中,王培静按照自己的文化想象和价值取向造就出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按他的想象和期待观看女性并得以自我确证。
        第三是岁月无痕的“军旅情”。“军人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的是他们具有一种坚忍刚强的意志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在我心中,人世间最纯最真的一种情就是战友情。战友们的所思所想就是我要表述的主题。今后的创作中,部队生活还会是我创作的主题之一。”[7]王培静是典型意义上的军旅作家,长期的军旅生涯,使得他对于战士充满着真挚的爱与敬意,在这部作品集中,有近三分之一刻画了军人的形象,从司令到普通士兵,每个人都有一个特写,如罗布泊营长的坚守、亚强的执着、刘飞的意志、荣军长的伟大、木根的正义……正是源于对军营的爱,源于对战士们的真情,使得他笔下的军人形象既大气磅礴又柔情似水。王培静主要集中表现了军人两个方面的精神世界:一是表现军人的爱国主义与英雄主义的情怀,如《心结》、《意志》、《寻找英雄》、《爱吃饺子的那个人去了》、《离别》、《党费》、《本色》、《军礼》、《小岛不了情》、《生命的延续》、《美丽谎言》、《手机里的遗书》。二是通过平凡的事件热情讴歌军人们纯洁美好的心灵。在这一点上,王培静擅用细腻的笔法展现出钢铁战士们温柔动情的一面,如《师生情》、《情书》、《和首长“过招”》、《拾荒人的梦想》、《守岛老人》、《在北京当兵》、《钥匙的的故事》、《战友啊战友》、《在一起》、《一碗泉》等……。
        第四是难以忘怀的“世情” 。如恩重如山的“师生情”(《师生情》)、无声胜有声的“思情”(《人在旅途》)、临危不惧的“豪情”(《木根》)、默默行善的“善情”(《善良的回报》、《退伍军人亚强》)、悲歌慷慨的“悲情”(《意志》、《生命的延续》)、暖意浓浓的“温情”(《幸福的感觉》);无处话凄凉的“伤情”(《爱吃饺子的那个人去了》)、无法抗拒的“痛情”(《手机里的遗书》、《刻在白纸上的遗言》),等等。
        文学作品是一种以情动人的东西,而这种情感的涌动源于作者自身的情感判断、情感体验以及对生活本身的理解。我们可以发现,王培静在小小说中所表现的情感是他“热情讴歌普通人生命亮色”[8]的文学选择,也许是因为军旅作家的气质使然,他笔下的情感是积极向上、光明磊落的,是气势恢宏的,也是温婉柔情的,他通过对“世情”的书写,赋予作为现实日常情感以审美内涵,从而使文学的情感成为一种既复杂但又纯洁的情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情感”,获得美的形象性。这样一种文学情感的自觉性是他的作品集能够入选青少年素质读本的重要原因,它激励着孩子们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能积极乐观地生活。
        三、“时代脉搏”很明显
        评论家孙武臣认为:“小小说要以最俭省的笔墨活画出人物性格来,并通过人物性格尽可能多地揭示出广阔而深刻的社会内涵。”[9]小小说是一种受限制的文体,不能尽情地挥洒篇幅,自由地发挥思想,从容不迫地展现艺术魅力。它必须依靠一个个饱含审美信息的片断,表达作者的叙事旨趣,进而产生震撼心灵的力量,传达出深长的意蕴。有人说过,“艺术是带着镣铐的舞蹈。”所以,对于艺术而言,限制既是它的劣势,也是它的优势,如何使得小小说在刻画人物性格时,尽可能地揭示出广阔而深刻的社会内涵,使人物形象反映与概括社会生活,并具有普遍意义,达到理性层面甚至哲学范畴,继而激发出无穷大的艺术魅力,是对每一个小小说创作者的考验。
茅盾说过,“文学是时代的反映”,“真的文学也只是反映时代的文学”。显而易见,王培静的小小说具有强烈的时代意义,将文学与文学的现实意义结合起来,他将目光投注在广阔的生活(尤其是底层生活)层面,去反映不同阶层、不同层面的人物的生活状态和命运,并试图通过这些人物的生活状态和命运去勾勒时代生活的某些侧面,从而让其作品具有了一定的社会调查意义。《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则全方位、多侧面、及时地表现了时下的生活, 尤其是社会生活中所出现的新现象、新问题诸如底层生存的艰难与苦难、不正之风、社会腐败、都市人孤寂的内心世界等等。
       如反映雷锋精神在当代社会遭遇的尴尬境况(《退伍军人亚强》),坚持做好事的亚强被人当做神经病,由此可见,“在当下的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人人向钱看,本有的善良之心也渐渐麻木,蒙上尘土……亚强没有得病!病的是这个社会!”[10]他还关注着现代军人的退伍转业问题,《情书》、《在北京当兵》、《钥匙》等军人退伍后的就业问题也成了整个社会普遍关注的热点问题;农村贫困问题在作品集中也得到了突出表现,《吃了一头牛》中的郝老汉不肯吃“也就一千多”的菜,《谁不愿做一只飞翔的鸟》中的山村孩子望着远方幻想着山村外的生活;还有丑陋的官场现象,《截车》里的司机看到张局长对老太太又微笑又送钱,立马改变之前盛气凌人的态度,变得善意而友好。《死鱼活鱼》中熊局长的一句玩笑话,吓得所有人如临大敌,《千万别当笑话听》中的郑居长只因与“局长”的一字之差,引起无数的误会、《一个小人物惹事后的心路历程》中刘眼镜因闹钟而让领导出丑,几天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
当然,王培静的笔触很深刻,他在小说集中为我们所描绘的官场可谓是一个演员的培训基地,每个人都学会察言观色、卑躬屈膝以谋求权利或经济上的利益。除了上述所提及的一些社会场景外,他对社会的反映还涉及到各个方面,如都市人交流的淡漠(《可以和陌生人说话》)、教育分配与教师待遇问题(《我有房子了》)、诚信面临名利的考验(《存折里的秘密》)、学术造假泛滥(《得与失》)、严重的环境污染(《代价》)、“空巢老人”(《愿做小梅家的那条狗》、《谁的爸爸》)、广告上的语言文字滥用现象(《谁之错》)、洋节的盛行(《请客的理由》)、爱慕虚荣心理的蔓延(《眼镜》)、中国在世界之林中的崛起与发展(《我们是中国人》)、人为了成名可以不折手段(《逆向思维的人》)以及2008年痛彻所有人的汶川大地震等(《手机里的遗书》、《刻在白纸上的遗书》、《管教与罪犯》、《天使的翅膀》)。当然,对这些社会现象的展现表现了作者的良知与正义,显示出作者在现实与心灵之间、社会角色与个人生活之间矛盾冲突中的价值取向。
        王培静的小小说与现实生活联系紧密,有些甚至就是对新闻事实的文学反映,但是王培静以小小说这种文体发出的声音是具有着浓郁的文学性,即文学所独有的。如《刻在白纸上的遗言》就是取材于汶川大地震中汉旺镇东汽中学教师谭千秋用课桌舍身护住学生,自己却不幸遇难的故事。作者用了动情的语言、入微的细节描写、感人至深的想象,使得这篇新闻事件成了一个文学故事,具有文学的美感。类似于这样的文章,还有很多,“王培静的小说不仅视角独特,叙笔细腻,而且笔如军刀,解剖社会问题的病瘤,也是他的作品深受读者喜爱的主要原因。”[11]因此,王培静的小小说是一种时代脉搏,我们能通过阅读他的小小说,感受中国社会跳动的韵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创作“体现人本关怀与历史(现实)维度的相互支撑的创作追求,使人性表现的‘现实’意义和‘当下’色彩得以强化”。[12]
       四、“审美趣味”很典型
       中国当代小小说的繁荣,除了客观原因外,与其自身的审美趣味有着紧密的关系。“这种精短的微型小说文体在当代能够蓬勃发展, 是与当代读者的审美心理发生了改变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13]审美者在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希望通过最少的审美欣赏时间获取最多的审美趣味,这就使得适应这种审美要求的小小说应运而生。当然,小小说绝非是生活节奏快,人们阅读时间少的产物,而是“人们文学口味的多样需求和艺术欣赏心理、美学兴趣改变的自然结果。”[14]读者钟爱小小说的根本原因是小小说独特的审美趣味。王培静的小说在崇尚写实、追求写实的基础上,也形成了自己独具审美趣味的创作风格。
一是含蓄。
        王培静在创作小小说时提到:“我认为,好的小小说,要给读者留下回味的余地和想像的空间,不要写的太满太实。”[15]王培静的小小说也往往含蓄,留下许多令人回味的空白,给人别样的审美效果。在《人在旅途》中的玉珍和驻守西藏的丈夫通电话,三分钟,儿子的诗没有背完,电话就断了,留给读者的是玉珍一肚子话没有说完的话,如果让她继续说,她会说些什么,作者将这样一个问题抛给了读者:是深情地述说相思还是痛苦地埋怨,我们不得而知,全靠读者去想象。《军礼》中的荣军长得知抗洪中有一名叫王志军的营长为抢救战士而牺牲,在回程的车上,担忧着如何向老伴“交代”志军牺牲这事。如何向老伴交代志军的牺牲,这个信息作者没有向我们说明,但这个空白背后实际上我们可以猜测得知志军和荣军长的亲密关系,荣军长没有因为王志军的去世而责怪他人,只是从大局上说有时候牺牲是不可避免,我们可以从作者留下的空白中发现荣军长的人格魅力与牺牲精神。
         空白式结尾的作品在立意上常常带有思辨色彩,可以通过小事情,引发读者无穷的思考,继而传达出作者隐匿其中的关于善恶、价值意义的认识与理解。如《杰作》中中国边远乡镇的退休美术教师的小孙子在画纸上无意摔成的画,被他署上英国名,放上世界顶峰画廊网站居然引起轰动和广泛好评,结尾处孙子的一句:“爷爷,什么是大艺术家?”老教师会如何回答,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却会心生疑惑:衡量艺术的标准是什么。《投资问题》中中了大奖的长红,突然决议不在家的附近办工厂,引起许多人的不解,而作为读者也会产生疑惑,难道真的是因为多给了别人钱要不回来的原因吗,但稍微深思一下,从长红极小的愿望(在小镇上吃个遍,买件新衣服、娶个媳妇)以及狭隘的心胸来看,长期处于小农经济下的农民依然保留有劣根性,他有着狭隘的思想,因为自己受了点骗,就将所有愤怒宣泄在家乡人身上,他这种狭隘的小农思想,王培静是含蓄批评的。王蒙为《百年百部微型小说经典》作序时曾提到:“含蓄甚至还代表了一种品格,不强加于人,也不好为人师,充分地信任读者。”作品文字之外的韵味全靠读者去想象与感悟,小小说的题旨不单纯地考作者为我们罗列,而是读者和作者共同完成。
       二是结尾意外。
       “小小说是诸文种之中最讲究结尾、注重结尾的文体。”[16]前苏联作家苏曼诺夫也说过: “艺术的打击力量要放到最后”。因而小小说的结尾对于整个小小说的展开,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它留给读者的审美体验是强烈而鲜明的,在逆转、跌宕、冲击、飞溅中, 产生强烈的反差和冲撞, 从而在大起大落中享受“速效”刺激带来的大脑兴奋感, 获取顿悟的乐趣, 从而满足读者好奇心理,产生审美愉悦。
        因此,王培静的小小说喜用平淡朴实的语言解构出故事的开端、结尾、高潮,暗暗地给读者设置了“阅读陷阱”,将读者一步步引向“陷阱”边缘,最后笔锋突转,以一个截然相反的结局收尾,让人回味无穷。如《留言条》中作为心理学家的吴教授,家中遭遇了小偷,并且小偷每次都留下了留言条,身份也从梁上君子小乐、苦女转换到骗过您的人,而语气也越发强硬,让人害怕。最终的结局竟是,小偷是吴教授的亲侄子,一个吸毒犯。《过年吃肉》写困难年代中的一天,家里飘着肉香,母亲却紧闭房门不准两个小孩子进屋,小孩子看到屋内母亲给父亲一块一块的肉吃,生气万分,当我们也在为父母的自私而恼怒时,作者在结尾处笔锋一转,告诉我们,原来那块肉已经起绿斑了,父亲怕给孩子们吃了中毒才试吃的。这样突然逆转的结尾让我们在感叹普通百姓恶劣的生存环境的同时也为这刻骨铭心的父爱而感动,内心激荡着一种强烈的震撼。《平凡的旅程》也是在结尾处通过跌宕的一笔使得原本乏味的平铺直叙在读者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散去。大学生洁在火车上看书碰到一个农民大叔,他一直批评洁所崇拜的作家东村,洁内心不禁有点恼火,看到农民大叔拿的竟是一本《译林》,内心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但在结尾处,农村大叔下车时,一个青年对着农民大叔尊敬地称呼为“东村老师”,小说也戛然而止,但其中的韵味在我们心中久久萦绕。
       王培静的小小说除了讲究含蓄、跌宕起伏的情节外,还追求形式上的创新。除了传统意义上的故事叙述外,王培静还采用了其他多种表现手段来展示他笔下的小小说世界。如对话体(《相见时难别亦难》)、书信式(《友情依旧》)、留言条(《留言条》)、童话寓言(《羊与狼的故事》)、动物视角(《猫之心事》)、内心独白(《一块猪肉的旅行》)、魔幻荒诞(《神石》、《鸟和人类》、《我有房子了》)等手法。
        大千世界,红尘茫茫,有些人无数次相遇却形同陌路,有些人仅仅一次回眸而笑,从此走进你的心里,读王培静的小说就有这样一种感觉,他深深地走进了我们的心。文学是他的自留地,他三十年如一日、满怀对生活的坦诚热情之火、万丈豪情书地写着自己的文学生命。他的小说朴实中带有机智,随意自然中带有力度,因此内蕴深刻而显厚重,意蕴丰富而显厚实,情操坚守而显厚道,三位一体,和谐统一,造就了王培静小小说独有的魅力,他对于小说艺术性的探索也一直使得他备受小说界的欢迎。对于中国当代文坛小小说的发展,我们相信,王培静作为一位有责任、有情义、有追求的作家而言,一定会在推动小小说的发展上继续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刘雅奇,女,1989年生,湖南冷水江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张 春,男,1979年生,湖南永州人,湖南工业大学讲师,湖南师范大学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与教学工作,目前主持完成省部级课题3项,出版专著1部,发表论文近60篇。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工业大学文新学院,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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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杨晓敏.热情讴歌普通人的生命亮色——王培静小小说印象[EB/OL].王培静新浪博客,2009-10-24
[9]孙武臣.小小说何需尽言小[J].百花园,1993(2)
[10][11]敖红亮. 用独特的视角解剖社会问题——读王培静小小说有感 [EB/OL].王培静新浪博客,2011-8-22;
[12]吴培显. 诗、史、思的融合与失衡——当代文学的一种反思[M].北京: 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 33
[13] 刘海涛.现代人的小说世界——微型小说写作艺术论[M].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 23
[14]邢可.小小说鉴赏论[N]. 理论与创作,2002-6.
[16]何有才,刘军海. 回眸一笑百媚生—小小说结尾艺术之管见[N]. 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报,2004-10(21).
原载于2013、7《中国武警》 作者:刘雅奇 张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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