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彩虹

       没有惊天动地的雷声，春末傍晚的一场雨就这样悄悄地去了，如同它悄悄地来。东南天空出现了一架美丽的彩虹桥，一条条光带组成标准的同心弧，由外到内，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分明，却又过渡得那么自然和谐。无怪人们见了彩虹便产生许多神奇的幻想，派生出一个个美丽的传说。
       篮球场上水汪汪的。尽管如此，仍和往日一样，六个场地都占满了人。篮球拍在水泥地上，水花飞溅，湿漉漉的场地更让人玩得畅快淋漓，别有情调。
       丁琼每天都喜欢坐在篮球场北边藤萝架下的大理石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本宋词，不经心地欣赏，而注意力常常集中在球场上，她在始终关注着一个男孩儿。
       运动场上人很多，跑来跑去的，丁琼却能从一幅幅动画中很快地捕捉到他的影子，就像男孩身上会发射电波，她有一种特殊的接收功能。
       他叫蔡宏，是丁琼的同班同学。蔡宏其实很一般，个子不高，在篮球场上应当属于“下层人物”，衣着朴素无华，一点儿也不“潮”，学习成绩一般偏上，绝算不上“才子”。
       但蔡宏很活跃，文艺演出，文学活动，体育比赛，样样都少不了他。他不是很帅，也没有女孩儿看中的所谓“性感”，但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总流露着无限的热情、灵秀、睿智与生动。因此，在丁琼的眼中，蔡宏就是一道永不褪色的美丽的彩虹。
       如果说是爱，丁琼对蔡宏的感情还很朦胧，就像淡雨疏星中望山。她的感情还没有经历用清水反复过滤而沉淀成爱的过程。
       丁琼和蔡宏是初中三年的同学，高中又考进同一所重点中学，可巧又分在同一个班，这让他们的关系便在“一般”中“特殊”起来。丁琼内向，不爱言笑，一天到晚好像什么都不想，一心扑在学习上。丁琼学习成绩很出色，但她好像独处于世，孤僻清高，似乎“窗外事”充耳不闻，因此除老师器重她以外，同学们似乎都疏远她，好像身边的丁琼似有似无。
       丁琼也一阵阵觉得孤独，她渴望知己，渴望友情。丁琼的这种深藏的感觉，只有她的老同学蔡宏能读懂。
       丁琼很羡慕蔡宏，他不是帅哥，也不是才子，却有那么多的朋友，尤其是班上的女同学，好像都喜欢他。她也喜欢他，但不敢表白，甚至与蔡宏偶尔单独相处时总像犯了错误一样，羞怯地躲闪他的目光，此时聪颖的蔡宏能读懂她的心，她因孤独无助而变得胆怯自卑，他似乎体验到丁琼就像天涯孤旅一样凄苦。其实，蔡宏在初三时就开始喜欢丁琼。丁琼不仅长得漂亮，粉嘟嘟的脸蛋上偏偏又在嘴角旋出两个酒窝窝，而且学习成绩十分出色，在年级遥遥领先，让多数人望尘莫及。有几个帅哥追过她，其中包括学习成绩与她难分伯仲的男孩常建，却都被她告了“御状”。蔡宏作为第二梯队的学生，就更有那心没那胆了。但蔡宏没放弃希望，他为之奋斗过，初三那年他很努力，争取有与之攀比的资格。虽然还总是不如她，但也因此考上了重点中学，而且鬼使神差地被分在了一个班，竟然一起又是三年。
       蔡宏的长相不会有很高的回头率，偶尔有，也一定是因为别人怀疑自己丢了什么才回头的。但他在班里却很聚焦，俨然一个“星级”人物。因此，常有女同学向他表示好感，表白爱意。蔡宏怕伤害对方就诙谐地推脱说：“我正在服用一种新的增高剂，等我长够一米八零再说吧，否则上帝会说我糟蹋人。”之所以推托，其实蔡宏心中想的是老同学丁琼，他不仅想她，而且想帮她摆脱孤独，千方百计使她生动起来，活泼起来，帮她走出冷漠孤僻，打造出真正地优秀与完美。
       清明后的一天，植树劳动时，他俩碰巧是搭档。丁琼默默地干着，很少说一句话。
       蔡宏便不失时机地实施起他的“希望工程”。
       蔡宏说：“山有树，山才生动；树有鸟鸣，树才生动；鸟鸣有人欣赏，鸟才生动；人有笑声，人有朋友，人才生动。老同学，什么时候你也生动一回给咱看看?这一席话，丁琼分明听出老同学对自己的关怀，她从心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天，植完树后，蔡宏邀她到人和亭坐坐。人和亭，居高临下，八面来风；东依碑林西俯梦湖，是个谈心、休息、读书的好地方。湖边几处阳伞下都坐着人，假山两侧的绿杨垂柳生机一片。
       蔡宏问：“春天给你什么启示？”丁琼想了想平静地说：“活力呗。”“对。有了活力人才美；有了活力，花草才美!你知道你缺什么吗？”蔡宏充满希望的大眼睛炯炯地盯住她，他在深情地呼唤她心灵深处深藏着的生机勃勃的春天。蔡宏的话似乎正触动丁琼的痛处。她感到有些委屈。心想，谁不渴望生动昵?我像戈壁中的一丛骆驼刺，一花独放，风沙、干旱、烈日，似乎到处都是伤害，我只能挣扎，如何生动得起来呢?丁琼觉得很无助，她渴望有人伸手拯救她。“记得吗?东方朔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虽然‘至察为明’是指细枝末节的精明，但过于孤高是不是也属于‘察’的误区呢?”“那么，我就是无徒者了？”丁琼语气里有一种自卑感。“其实，你一直有一个朋友在关注你在帮助你。”蔡宏用委婉舒缓而又真诚的语气说。能是谁呢?莫非……丁琼想着，默默看着蔡宏红黄相间的斑马条圆领衫，她忽然联想到彩虹，一圈一圈，光彩是那么柔和。迟疑间，丁琼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一直想问的话：“咱们班那么多女孩喜欢你，你究竟喜欢谁?”问这句话时，她瞥了蔡宏一眼，好像在察言观色，却又瞬间便闪躲开了。蔡宏却不作答，咄咄逼人地盯着她低垂的眼帘，丁琼的余光已触到了一种火辣辣的燎人的东西，她有些不自在了，便侧过身子装作观赏教学楼上披洒下来的爬山虎的绿瀑，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蔡宏却只进不退，他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确实喜欢一个女孩儿，一直喜欢她。”又故意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那个女孩就是你!”听了这句话，丁琼像触电一样，忽地一转身，将柔美而瘦俏的后背留给了蔡宏。蔡宏分明从后背看到丁琼在抹眼泪。
       蔡宏终于说出了深藏心底四年的心里话，但又后悔自己的冒失，发现丁琼哭了，便有些不知所措了。“对不起，我我我伤害了你，我本来——不过……”蔡宏一贯乖巧的嘴巴突然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
       有几位刚刚打完羽毛球的女同学，拿着网拍抹着汗朝人和亭走来。蔡宏赶紧招呼丁琼，建议去运动场散散步，免得人家说闲话。
       丁琼顺从地去了运动场。
       运动场壮美极了，那是区级一流的运动场，四周用白色铁栏封闭着，里面红色塑胶跑道被生命的绿色簇拥着，煞是好看。同学们都在操场上活动，运动场里静悄悄的，校广播台播放的优美的音乐在这里听得很真切。伴着动人的乐曲，他们在跑道上散步，后来又慢跑，音乐好像专为他们播放的。跑累了，他们坐在跑道上休息，蔡宏突然发现，丁琼比平时更美，因为她脸上挂着微微的笑。这笑容使她充满生机，蔡宏多么希望丁琼脸上惬意的笑容能定格成一个永恒啊！
       “你喜欢过男孩吗?”蔡宏试探着问，他怕自己的冒失再次招出她的眼泪。丁琼笑而不答。蔡宏便用目光继续逼问她。“当然喜欢过了，而且经常偷偷看他打篮球。”“他是个大个子？”“对，至少在我心中是这样。”“他是谁?能告诉我吗？”
       丁琼此时的心情很好，竟然和他开起玩笑来：“那是我心中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你?”蔡宏“唉”地一声，两手交替，折得手指咯咯作响，充满无奈和埋怨地叹口气说：“真不把咱哥们放在眼里。”丁琼咯咯地笑出了声，好像故意快乐于他的失意。自由课结束的铃声响了。他们起身离开运动场。丁琼说：“我谁都不告诉也要告诉你，晚饭后从我的汉语词典里找答案吧。”蔡宏感谢丁琼的信任，但心中也不免有些懊丧，不知丁琼喜欢上了哪位帅哥。他甚至悔恨自己为什么长那么矮，否则在球场上出类拔萃惹人注目的应当是他自己了。
      蔡宏草草吃完了晚饭，便冲刺般地跑回了教室，教室里没有一个人。他来到丁琼的课桌，从桌子下面捧出词典，小心地打开，里面真地夹着一样东西，是一幅画，好像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的，那是一幅彩虹图，七彩相间的光环柔美丽目，好一幅大自然杰作!图的左上角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后面跟着一个“——”号。“她爱什么？”蔡宏想了想，“爱……爱这幅……爱彩虹？对了!”他忽然大彻大悟：“彩虹——蔡宏!”
       他激动地跳起来，好在教室里没有第二个人。他赶紧从自己桌子里取出练习本，撕下一张纸，认认真真地画了一个⌒⌒写上“谢谢”两个字，落款”“虹”，便像得手的贼，飞出了教室。
       在以后的日子，丁琼的成绩依然那么出色，而且脸上常常洋溢着爽朗的笑容勃勃的生机，她赢得了同学们的爱戴。丁琼依然喜欢坐在藤萝架下看球，欣赏心中“大个”的每一个运球上栏的姿势。蔡宏也知道，一个出色的女孩在一直关注着他，鼓舞着他，他也在尽情地为她表演着。尤其是高考在即，蔡宏坚信，自己会像三年前的中考一样，一种特殊的外力，促使他走向成功。

       作者简介：刘振华  笔名文化。1947年生，北京顺义人，中学语文教师，退休赋闲。爱好文学，已出版《百味人生》、《低吟浅唱》、《蓬门杂记》等七本小说、散文、诗歌专集。系中国楹联协会会员、郑州小小说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