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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林漫步

                                           许法忠

接到学校让我办理内退手续的电话,是暮秋时节的周末正午。我,正在与中学一河之隔的杨树林漫步。

一排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梳理着一缕缕明媚、煦暖的阳光。树林里到处弥漫着金色的光晕,枝头响起了落叶的歌:随着西风的缓急,叶与叶之间摩擦出一串串动听的音符,“唦唦唦”,“哗哗哗”,犹如一阵阵鹅黄的阵雨在飘零,又像一只只断魂的金红蝴蝶在翻飞。松暄湿润的林地,铺上了一床华丽的毛毯,日益简约的树枝,依然顽强地指向深邃的蓝天。无风的片刻,也有新的落叶无声无息地翩翩飘下,擦着我的脸颊、肩头,落在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落叶之上,也有几片栖息在我稀疏的华发包围着的秃顶上。我取下一片枯黄的叶子,捏着细长的叶柄轻轻转动着,怅然若失。

深秋的正午,我漫步在弥河畔的杨树林。

脚下犹如踩着一根特制的琴弦,“嚓、嚓、嚓、嚓……”一步一个响声,一步一个沉吟,一步一个联想。这些无助的却也曾有生命、思想的落叶,她们曾应东风的邀约,诞生于枝头,嫩嫩的芽仿佛报春的旗,淡淡的绿犹如浅浅的笑,拥抱阳光,尽享雨露,一天天长大,在春晖中嫩黄翠绿,蹒跚学舞,在夏雨中光鲜照人,生机盎然,一棵树,就使人联想到一位绿裙婆娑的少女;一簇叶,就给人织就一团避暑的凉荫……

是被枝干抛弃也好,是“高处不胜寒”自愿飘落树下也罢,她们知道,西风终将自己送走,失去了生机的叶子,终究要颤动着身躯面对伤感的别离。落叶的歌,不是伤别的眼泪,而是愉悦的和声!叶子,陨落了,死亡了吗?她,已将血液脉脉赠给树干,已将金黄默默还给大地,将肥沃悄悄赠与树根了啊。她们即便香消玉殒,也簇拥在生养自己的树干周围,不离不弃,用最后的体温为树根挡风遮寒,并向往着化作春泥的神圣日子……

深秋的正午,我漫步在弥河畔的杨树林。

高远的蔚蓝天幕,点缀般绣着几朵洁白的云,日渐伟岸的铁铸股的树干,便垂直于这两个硕大的平面。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威严地站着冷酷的冬老头,虎视眈眈地逼近这片树林,阴恻恻地蚕食这片碧云天、黄叶地。成群的候鸟飞迁南国。哦,冷酷的冬老头后面,该是柔媚的春姑娘了。岁月的河一如身边的弥河,在树林边静静地流,流过绚丽的春,流过热烈的夏,流向丰收之后已趋寂寥的清秋……

深秋的正午,我漫步在弥河畔的杨树林。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生物乃至万物之灵长的人,真正拥有的只有“生命”,幸福和意义一应该就在这短暂的过程中。我低着头想,珍惜自己每一天的生命感受吧,无论是快乐还是抑郁,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生命之树上鲜活的叶子,抑或是实在的果子,叶子碧绿或枯黄,果实苦涩与甜蜜,都一样值得心存感念,这才叫“享受生活”啊。我转身肃立,挺起脖颈,深情地凝望着弥河东岸供职37年的母校,良久,良久。

哦,落叶的轨迹,勾勒出—条多么恬淡的人生之路。有弥河这条源自东镇沂山的母亲河的哺育,这片广袤的杨树林,在来年浩荡的春风里,又将喷涌多少摄人心魄的绿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