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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爷奶讲1958年的故事

《南阳作家群,乡土文学传承人,“杨维永小说中的乡村振兴故事”座谈会(续)》

河南 杨维永


        爷爷是1958年在福建前线入的党,近日听央视新闻说,我国第三艘航母福建舰下水“捞鱼”和国台办发布对台《白皮书》后,就给我们讲了,上海第一炉钢和他当年参加炮轰金门的故事。
         奶奶接着讲的是我家做饭的锅。1958年被揭走砸成碎铁,然后用我家祖坟刨出来的棺木当柴火,又把她在河上筛出的铁砂炼钢铁的故事。那年爷爷上过两年小学,分到土地,心情高兴,就报名参军去了福建,先是参加了剿匪运动,后来因为他有点文化就当了炮兵助手。
         爷爷说,我们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先后解放了海南岛,舟山岛、厦门之后的1950年底,要不是进攻金门三个团没有胜利,那是在台湾称之为危险的1950年七、八、九三个月-----那段短暂的时间内。如若不是朝鲜战争爆发和后来美国蹿入台湾海峡,我们肯定会看到继郑成功、施琅之后历史上第三次收复台湾的壮举。遗憾的是来自朝鲜的战火无情地将作战计划和中国的大一统之梦击碎,迫使毛泽东南兵北调,将军事战略重心极不情愿地北移,以自己国度的长久分裂为代价,抵抗了美国妄图从东北侵入中国支持蒋介石反攻大陆的阴谋,从此,在台湾海峡表现活跃、积极,总想跃跃一试大显身手的一方仍然是蒋“总统”。自1950年12月至1958年8月间,他的占有很大优势的海空军几乎全面控制了闽台间的海域和天空,向大陆沿岸发射、丢下了数以千万计的炮弹和炸弹,他的并不占有优势的陆军也千余次从连排直至师团规模针对大陆的袭扰、突击行动,并有若干次小有得手。他的高空侦察机能蹿到西安上空侦察大陆军情,使我国人民昼夜不得安宁,他们还与艾森豪威尔签订了《台美共同防御条约》,获得了美国人提供的相当坚固的保险箱之后,蒋“总统”更加卧薪尝胆,战志高涨……台湾海峡水火不容的形势早已热化到那样一个程度,不管从哪里飞溅来一颗火星,都会引发剧烈爆炸。
         爷爷说:1958年抗美援朝的中国志愿军全部撤回中国……朝鲜战争期间,台湾借着美国的支持对大陆进行无数次轰击,这就迫使中国大陆要进行还击,堵死大陆东南大门,断掉台湾“反攻大陆”梦想。
         奶奶说,“你没在家你不知道,1958年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化的干部们,先是把咱家锅揭走砸成碎铁,后来又把咱祖坟里的棺木刨出来当柴烧大练钢铁,我还被召到西河沙滩用咱家的小圆铁筛子绑四个绳子吊到木架上,用手摇着筛沙子找铁石,冬天寒冷,我们还得光着半截脊背,就那还被累得满身出汗,那苦啊,你是不知道……”
         爷爷说:“轰击金门就是轰钢铁,你炼钢铁“苦”,我们在厦门前线就不“苦”吗,那两万五千里长征,那朝鲜冻死牺牲的战士烧死的邱少云、黄继光用胸膛赌住敌人枪口等无数烈士,就不苦吗”《朝阳沟》唱词说的;“想想烈士比比咱,还有啥苦和啥难呢……”你哼唱哩是 啥呀,那时候你撵台子看戏,光会看热闹,就不会看门道,就会婆婆妈妈呀,那年月里的革命,人民把苦都干成甜啦。
         爷爷说,我听他们说毛主席谨慎又谨慎地在1958年9月28日凌晨1点30分的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来到上海第一钢厂看第一炉钢出炉时,还不叫记者往外报道,毛主席委屈不委屈、苦不苦哇,照这会儿你说的婆婆妈妈的样子,那时候的革命能胜利吗,我们还会从天上掉下来今天幸福生活吗?听说那天深更半夜里毛主席健步登上通向锅炉的木梯,陪同的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把厂里负责同志向毛主席作了个个介绍,毛主席非常亲切地和大家握手,问这问那。都想靠近点,聆听他的话语,就在这时,上海市委候补书记杨西光向厂党委书记陈平问说:“有没有记者来?赶快写个消息给我带去。”陈平书记讲,正好电台有个记者在,于是他就把记者推到前面。那记者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接受了这一光荣任务,紧张的是怎么把毛主席的高大形象报道出去呢?这时记者也顾不得多想,马上走到前面,紧紧地跟在毛主席的后面,目不转睛地端详主席的一举一动,聆听他的一言一语,生怕有所遗漏。当时第二转炉车间刚投产不久,还有许多扫尾工程没有完成,炼钢炉台有二层楼高,到炉台上面去的梯子还没有造好,厂里只能临时为毛主席赶造了一个木梯子,很简陋,也很陡,只有一边有扶手。见此情形人们都很担心毛主席上木梯行吗?但毛主席一转身,健步登上了木梯,来到炉台前面。
        爷爷说到这里,直喜得嘴角流着鼾水接着说:毛主席来到上钢一厂视察的喜讯很快在全厂悄悄地传开了,车间里欢呼声压例了炼钢炉的轰鸣声。工人们高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面带笑容不停地向群众挥手致意。正在厂房顶部操作天车的工人,情不自禁地从天车里探出身体向毛主席纵情欢呼,毛主席仰起头深情地望着他。挥动着巨手向天车工致意。毛主席还边走边和工人交谈,询问工厂的情况。陈平书记告诉毛主席,这个车间是工人自行设计、自己制造设备,只用了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超快速建成了上海最大的转炉车间。毛主席非常高兴,鼓励他们好好干,说这个厂可以大有作为。毛主席还站在炉前拿着火镜仔细观看炉火情况。当转炉摇下来要加料时,突然钢花溅了起来,几个警卫人员见状,立马跳过去把毛主席围起来,挡住了溅向主席身上的钢花。可主席却井不担心自己,反倒更加关心警卫及其他随从人员烧伤与否。柯庆施书记担心在炉前不安全,便焦急地劝毛主席离开炉台,可是毛主席非常沉着、镇静,仍然站在炼钢炉前,从容地拿着火镜继续观看炉内冶炼情况,好奇地询问工人刚才加的是什么料,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出钢。经柯庆施书记再三催促,毛主席才离开炉前。在离开上钢一厂的时候,工人群众都依依不舍地涌向毛主席。毛主席知道工人群众的心愿,就一边走一边同大家握手,不知握了多少双长满老茧、沾满炉灰的手,毛主席一直走到车门口, 还不停地握。柯庆施书记怕累着毛主席,就不停地催促主席上车,但毛主席不愿看到工人同志们失望,仍然握啊握啊,久久不愿离开。直到警卫员急得打开车门,毛主席才上了车,依依不合地离开了上钢厂。
        爷爷说:后来还听部队同志们传说,说柯庆施书记,在见到毛主席后,去炼钢厂前的一段时间,和毛主席一起回忆了战争年代走过的万分艰辛路程,深得毛主席的赞赏,深契毛主席思想的真谛,人们十分惋惜说:‘要不是柯庆施早逝,毛主席可能会对他委以重任……’
        爷爷说到这里,把牙咬得咯咯响,把自己道听途说的情况,说得有鼻子有眼,逼真现实,好像爷爷当时就在现场似的让我们听得心服口服……
        爷爷说:我们在1958年厦门前线那个夏天可是极苦极不容易吗? 那年夏天,死赖在厦门上空不肯离去的乌云,像一块能把整个太平洋都吸收进去,怎么拧也挤不干的大海绵,那雨忽大忽小说来就来,直把人下得五脏六腑都要发霉长毛似的那雨又像一床不知有多宽多重多厚的大棉被,三伏天里一直把一个世界都闷捂盖得严严实实,憋闷潮湿不亚于眼下时髦的“桑拿浴”。偶尔,太阳扒开云隙探头探脑露个脸,便又缩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半夜里,有时又突然会刮起阵阵的海风,让浑身透湿的我们两手抱紧了双肩,牙齿不停地打战,身上那一片片麻麻点点的东西不知是白天热出的痱子还是冷出的鸡皮疙瘩。恶劣的气候,给我们备战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和艰辛。我们被热得赤裸着身体持枪站守在战壕里,连裤头都不穿,脚泡烂,全身长满了疥疮,痛苦地坐在泥里发呆,猫耳洞已成了水坑,我们双膝跪下用钢盔向外舀水。当年从厦门到围头,沿途一线,到处都是一个样儿,85 炮本是小炮,不重,要搁现在的柏油路上,四、五个人就可以拉着跑,那时可不行,路全翻成了泥浆。脚踩下去,陷到小腿肚,车轮子陷进去就再也转不动。卸掉轮子反而好拉。稍平一点地方一个排可以拉动。上坡,得一个连。陡处,一个营加上民兵好几百人才拉得动。从渡口到前沿,七八里远,就那么一寸一寸往前拖往前挪。拳头粗的绳子,可比咱现在刹拖拉机麦车的刹绳粗十多股,一个炮连能拉断十七根。全营十二门小炮,拉了三个晚上才到位。现在你想想得了不得了,后面两个加强营,炮大,拉到位的困难程度更不得了啦,炮轮上了架,人也散了架,随便什么地方,躺倒就叫不醒。迷糊几个小时,干部脚踢巴掌打才能够一个一个拽起来,不能睡,事情火急得接茬干!搞伪装挖战壕,修炮位,搬炮弹,整整一个月,棉被军衣没干的时候,全都糟成了烂布条。没有衣服替换就穿麻袋,上边剪个洞,头套进去,再两角剪个洞,胳膊伸出来,腰里扎根绳子,下边刚好遮到大腿,集合站队,活脱一个非洲原始人部落。好多战士不穿裤头,晚上索性连麻袋也不穿,反正老百姓大多已迁移,没有女人看。有女人也不管,扭转身去,捧把稀泥往要害处抹一把,迅速完成“战场伪装”就行了。头发胡子老长满脸满身泥巴,连绵雨给部队带来的最大困难还是痔疮,官兵烂脚,不是灌满了泥浆就是叫烂泥烂了去。
        爷爷说南方红土壤碱性又大,每天泡在泥里怎能不烂。整个沿海线基层单位烂脚的,轻者脱皮流血,重者化脓,掉趾甲、露骨头碴.没有特效药,用淡盐水泡泡脚.清水洗净,抹红药水、紫药水,发点白布包起来,然后继续在烂泥地里跑路。卫生条件差,拉肚泄肚病的也特别多,病发高峰时有的连队超过半数。有的战友自打上前线就拉.一直拉了两年多,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拉到最后,人瘦得只剩下骨头了,连提裤子的劲儿都没了,好歹止住,但落下了病根,现在吃东西仍要格外加小心,稍不合适,还会拉。记得我们连队在山坡上发现了土黄连,采摘回来煎汤,治痢疾,一喝就灵,百喝百效。于是,迅速在部队推广,有病没病都要喝,才抗住了痢疾的蔓延。我们整天生活在潮湿阴雨之中,得风湿性关节炎的也不是少数,当时年轻无所谓.现在上了年纪,阴天下雨腰、腿、背都会疼。环境差坏之外,还有消灭不完的苍蝇、蟑螂、蚊子、蚂蚁、螟蚣,蝎子它们也成群结队跑出来欺负我们,使我们的伤口雪上加霜,给早已不全环的身躯添加新的疮口。
        爷爷说:当头号二号公敌根本轮不到美帝、蒋介石,真要排队,他们能排个七、八号以后就算是不错了,我们数万部队突然间集结厦门一线, 各种供应也成了大问题。官兵体力、精力付出耗费巨大,却吃不饱吃不好。地方政府已竭尽全力.先把大猪抬来慰问,最后连四五十斤的小猪也送了来,无奈部队太多,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伙房每天就是烧点开水,炊事员都上阵地修工事去了,“那时增加一个人可不得啊。”我们部队每天吃压缩饼干,菜只有一种,海蛎子罐头,又咸又腥,咱们北方兵尤其吃不惯,许多人一闻味就会呕吐。我还记得,天天下雨,炊事班做的干饭,送到阵地就是稀饭了,而且菜顿顿只有一种,盐水煮南瓜。现在叫你想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民以食为天,兵也不例外。可那会儿。断顿一天、两天都是常事,当年最强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莫过于给士兵填饱了肚子,不用管冷热稠稀,能喂个半拉饱那士气也就嗷嗷叫的。
        爷爷说,也怪那个年代,还要学苏联,一个团只开两个伙房,军官一个,士兵一个,分得清清楚楚,互相不许“串秧”。试行几个月,问题冒了出来,没有干部在场,士兵吃饭赛土匪,你争我夺甚至动起了拳脚,这哪里是饭堂,简直是猪圈!于是,大锅饭由团缩小为营,营食堂刚刚垒起炉灶,部队就拉上前线去了。伙房开始跟不上。好不容易跟上了,可做的饭又找不到连队的位置。开始一星期,罐头饼干也没有发下来,眼看部队饿得实在挺不住了,战士们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我们地处前沿,吃晚饭时,天色已暗,不许掌灯.就那么黑灯瞎火地往嘴里扒拉。刚巴叽了一会儿,怎么,没一点声响了?摸出手电简照,官兵都端着饭碗张大嘴,头歪在战壕边睡死过去了,战士们的疲劳困倦早已超出了饥肠辘辘,一个炮兵连一共有十几号人,临到炮战前夕,只剩不到二十几个“全劳力”了,其余五十几个不病就伤,好多战士虚弱得风一吹走路都打晃,但无一人下火线,各出其力,各尽所能,全在战地坚持干。
         爷爷咽了口唾沫说,现在回忆起来,1958年那个夏天,攻打金门,备战阶段那一个月实在太苦,苦不堪言哪。真打起来就好了,全国支援,各种供应、吃喝也跟上来了,反而不太苦。打得最热闹时,我们在阵地上包饺子,没有芹菜韭菜,就包土豆馅的,我们狼吞虎咽,我们说:天天有这玩意吃,上级叫打多久咱就打多久。那时的苦,某种意义也是为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道理没必要多说,我们大家都懂?这回是笃定要真打,大打了,修工事谁敢玩虚的……我们从1958年8月23日晚上对金门岛开的第一炮到1979年1月1日零时前的停火,我国的东南大陆20多年的安定国防,那可都是咱们全中国人民用“苦”换来的呀!  我国有位宇航员学说我们战斗连的口号。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克服不了的困难,战胜不了的敌人,又说出了我们当年的战争口号。
        爷爷说:那时候我们的口号是“任务面前无困难,命令面前无条件,压垮是困难,不是部队,气势压到一切,敢打必胜。难怪这些年传出香港友人的话”不了解毛主席就无法了解现在中国,不了解毛泽东热,就无法了解当代中国,敢为不妄为,能为要慎为。
        奶奶说,这些年,我家的祖坟又修复了起来,还栽上了柏树,立上了石碑,每逢大年初一、清明节、十月一、我们又可以祭祖了……祖上要能看见我们现在儿孙满堂,日子幸福美满,肯定会高兴的。
        爷爷锁了锁他那饱经沧桑、深含慧智的狡黠眉宇,幽默诙谐地对我和奶奶说;您俩都听过“鱼和熊掌的寓言吧,那两者是不能兼得的…….”
        奶奶说,我只吃过鱼,没见过熊掌,听你说一千道一万,我脑子里还是想不通啊,1958年扒棺材当柴烧大练钢铁的奇怪事,你不信了,你到门口邻居吃饭场问问别的邻居,看他们大伙都想通想不通?……
        我愕然,不知爷爷奶奶讲的是真实事件还是瞎话故事,更没弄清咋吃鱼和熊掌,反正待我长大后我要再考证考证吧……
 
听爷奶讲1958年的故事
作者简介:
杨维永,系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在职硕士毕业,曾获国家哲社科研成果、河南省史志、南阳市文艺成果、中国小说学会、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