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教网移动版

首页>>读书写作>>

快乐的老头

        我大伯是我父亲的哥哥,按照我家乡的叫法应称呼大爷(ye)。

        我大爷今年86岁,身体倍儿棒,牙齿一颗不缺,一颗不少,老露着,因为他老咧嘴乐。虽然脸上有许多皱纹,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我大爷一辈子都在村里务农,现在仍然春种秋收,忙忙碌碌。听说他今年卖酸枣核的收入就有两千多块钱。小贩儿收购一斤枣核才几块钱,就知道老头得翻了多少山越了多少岭去采这些野酸枣。

        我家乡是明朝时期的战争缓冲带,清康熙以前少有人烟,我有一枚闲章叫“七道河乡人”,是说我喜欢传统,爱怀旧。所以我乐意和我大爷山南海北地闲聊。因为他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儿,讲的都是三里五村的逸事。他说在日伪时期,他被伪军强迫去修跑楼,他磨洋工,跑到山窝里去背风,半天就搬一块砖,而给八路军弄柴火就十分卖力气,他边讲边乐,脸上泛着红光,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

        我大爷不懂老庄哲学,但他的为人处世非常柔和。比如,他现在每年有3000元的国家困难补助款,由于各种原因,一直被别人冒领,直到去年他才知道这份属于他自己的钱,但他一点也不愤怒,更不追究以前的钱何去何从。我说:“以不生气,不打架为主。”他说:“是,我不和他们争。”

        他自己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当然也没有积蓄,但他经常接济更穷的人。去年冬天,一个要饭的去他家,我大爷看见要饭的三九天穿个露脚趾的胶鞋,就对他说,你哪哪天到哪哪集去等我,我给你买双棉鞋,结果就在集市鞋摊前上演一幕老头为要饭买鞋的感人场景。

        农村人以劳动为习惯,只要不偷懒,天天有活儿,我大爷已近耄耋之年,爬山越岭,下河上树,毫不犹豫。但毕竟上了年纪,前年也就是他84岁那年还摔了两次,一次是在修房顶时掉了下来,幸运的是毫无大碍,啪啪身上的土,继续上房干活。另一次是他在树上摘核桃,一不小心掉了下来,由于身边没有其他人,他在树下晕了一个多小时,自己苏醒后,感觉腰酸背痛,耳朵发沉。到了晚上不能躺下睡觉,只能坐着。他就找个装花生的大口袋,靠在上面睡觉。他没有上医院的思维意识,当时他也没和别人说。这些事儿是后来他在聊天时说的,他坐着睡了半个多月,后来腰奇迹般地好了,只是落下耳背的毛病。这么大的事儿,在他嘴里轻描淡写,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由于耳朵发沉了,走在路上的危险性就增加了许多。因为现在的人都想买个车,美其名曰,快捷。另一原因我想是人们对车的感情还停留在改革开放初期,所以各样的大车,小车,摩托车成了时代的标签。一方面我大爷耳背反应慢,另外司机不让行人,所以他先后被三蹦子,汽车剐蹭过。一次,有个染着黄毛的二流子,骑摩托车把他从马路上顶到河沟里去了,老头从河沟里爬上来,看见自己的上衣都摔破了,很是心疼,活动活动胳膊,腿,所幸并无伤痕,他对那二流子说:“你走吧,我没事,我也不讹你。”

        今年秋收以后,我大爷说想上北京看看天安门,我乐意完成他这个愿望。到北京后,先是我弟弟带他到故宫等地游玩。晚上回家,我大爷很兴奋对我说:“今天看见了毛主席,还看见了老朝廷时候坐的金銮殿。”星期六我带他去了几个地方。无论是在景区,还是在地铁里,他都健步如飞。在动物园时,他嗖嗖的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我时时跟不上他,总要小跑几步追上他提醒道:“慢点,慢点。”他说:“我想看狼妈子,我年轻时,在山上经常看见狼妈子,最多一次看见21只,是刚刚吃了群众的一头牛,往山上跑呢。”他说的狼妈子就是狼,在动物园我们没看见狼,我带他看了狮子,老虎,熊,还照了相。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老头在北京住了不到十天就腻了,临走时他说:“北京真大,车多,人多。”这些天,我给我大爷总结了“三快,两大,一少,一乐呵”。即走路快,吃饭快,说话快。说话声音大,饭量大,就拿吃早点来说,一碗羊杂,两个肉烧饼刚半饱,后来听说烧饼10元一个,说啥也不吃了,嫌贵。另外一少就是上厕所少。他一般天黑就躺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去厕所,从来不起夜。一乐呵,就是顺其自然,不找气,不装大,看啥都满意。
        健康地活着就是最大的赢家,从这点上还真得向我大爷学习。不过人活着还得有精气神,有目标。这次我大爷来北京,高级饭店去了,耳机子配了,许多景点也逛了,我问他,还有什么想玩的。他乐呵呵地问我:“坐一回飞机得多少钱!”